第六章 茅厕君的许诺-《太子妃升职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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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六月中,齐晟代皇帝北巡江北大营。

    宛江岸边,齐晟头束金冠,身穿玄色暗绣金丝龙纹的窄袖劲装,外罩精钢镀金薄甲,在万众瞩目之中龙行虎步地登上了阜平水师的船舰。

    我穿着一身灰蓝色的普通水军衣装,躲在船舰底舱之中,扒在窗缝前贼一般地往外探望着。

    差距,这就是差距!

    齐晟说北巡大营是不能带女眷的,所以只能安排我变了军装,提前藏身到船舰之上。

    其实穿什么衣服,怎么上船我倒是不怎么在意,反正我现在这副前凸后翘的身板就是穿上了龙袍那也不像皇帝。问题是,明明是齐晟叫我一同去江北的,可却要做出一番他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!

    如此一来,这事的官方版本便成了:太子代帝北巡,太子妃张氏竟私自出宫易装随行,直到过泰兴之后,太子才发现张氏竟也在随从之中。太子大怒,狠狠地斥责了张氏一番,可事已至此,无奈之下也只能带张氏随行。

    简单地说,太子形象将一直是光辉高大的,坏事都是太子妃张氏做的。

    他当我傻?

    齐晟当时只刚这么一说,我立刻便举了手反对。

    齐晟却是眯了眯眼,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张氏早已有任性骄纵、肆意妄为的名声在外,再添上这一桩也不算什么,皇后那里看热闹还来不及,顶多是做做样子地斥责你几句罢了,只要我不追究,你怕什么?”

    啊——呸!

    这事若要是真这么做成了,就将成为张氏太子妃职业生涯上的一个污点,这是要记入档案的啊!你现在说不追究,日后你要是变了卦,我找谁说理去?

    “不行,不行!”我赶紧摆手,“就我这模样,穿了军衣也没人信啊,如果有人要查我的身怎么办?我能让他查吗?”

    齐晟目光深邃,默默地看了我片刻,说道:“我给你一张我的手令,这样你可是能放心了?”

    他如此说便是看破了我的心思,不过这也不怕他什么。我点了点头,笑道:“若是如此,我心中稍稍能踏实些。”

    齐晟扯着嘴角嗤笑一声,又沉声吩咐:“一个侍女都不能带,只你一个人。夜里你想法将绿篱支开,我叫人来接你,安排你趁夜登船。”

    于是乎,当天夜一黑我就把绿篱支到行宫内的佛堂里去替我诵经一宿。

    绿篱问我要向菩萨求什么,我看着绿篱那期盼的小眼神,违心地说那就求齐晟能对我情深义重,不离不弃。

    绿篱听了二话没说,带了大把的香烛经卷,精神抖擞地出了殿门。

    宫门落锁前,我随着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偷偷地溜出了行宫,在宛江边由一艘小舟渡着,上了齐晟的主舰。

    在底舱里猫了半夜,终等来了齐晟登船的时刻。

    主舰上的炮火轰轰地放了几十响,然后船便缓缓离了岸,往江对面的泰兴城而去。

    泰兴,南夏江北第一大城,与阜平一北一南夹击宛江互为依存,跨越宿襄两州,控扼南北,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。成祖初平三年,南夏大军岭南平叛之后立即挥军北上,就是在此北渡,困泰兴,攻豫州,与麦帅的江北军一南一北两路夹击北漠南侵大军,终得光复江北。

    张氏祖父护国大将军张生就是于此战中发迹的。据绿篱说,时任江北军骑军统领的张生奉麦帅令强攻豫北关塞,两千骑兵几番进退,打得只剩下了几百,这才强攻下了敌营。从那以后,军中再无人敢轻视这个姓张的跛子。

    没错,如此一员勇猛神武的战将却是位残障人士,实在让人大跌眼镜。我曾在张家看到过张生几幅年轻时候的画像,都是在马上的,看着是个面容英俊身姿矫健的马上将军。

    从他身上也再次证实了老人们常讲的那句话:“跛子爱骑马,龅牙爱打扇。”

    我正胡乱寻思着,船舱里有人进来了。我回头看过去,发现正是带我出宫的那个姓李的小太监,只不过此时已是换作了侍卫打扮。

    李侍卫先小心地冲我行了个礼,递过来一套侍卫衣服,低声说道:“娘娘,殿下有令,一会儿到了泰兴码头,叫娘娘扮作侍卫随着小人下船,千万不要叫人识破了身份。”

    事到如今我也没得选择,只能听话地再次变装,用白布将胸口缠紧后,小心地将齐晟给我的那纸手令卷成了细卷,塞了进去。

    船又行得片刻,便到了泰兴城外。泰兴城守杨豫带领众多官员早已在码头等候多时。鼓乐声中,齐晟被众人迎上了岸,上马往泰兴城而去。

    我跟着那李侍卫混在人群之中趁着乱也下了船,刚提心吊胆地走了没两步,忽闻有人在一旁失声惊道:“娘——啊!你怎么也来了?”

    我抬头,果然见杨严正立在不远处,目瞪口呆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冲着他嘿嘿一乐,问道:“你这是管谁叫娘啊?”

    杨严明显地噎了一噎,没有答话,抬脚就往我这边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身后的李侍卫忙凑近了我身边低声说道:“娘娘,此刻万不能多生事端!小人看咱们还是先避一避,不要与他纠缠得好。”

    我一时没多想,跟着李侍卫急忙向人群里扎,只想着趁乱躲过杨严去。谁知杨严却偏不肯放过我,一边扒拉着身前碍事的人,竟在后面追了上来,嘴里还兀自叫着:“等一下,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等你个老母啊!我心里暗骂着,脚下却迈得更快。李侍卫带着我在码头上绕了个大圈子,最后又兜回了江边,眼看着杨严还在后面死咬着不放,干脆带着我跳上了一条停在江边的小渔船,急声吩咐那渔夫道:“船家,快些开船!”

    那渔夫立刻手脚麻利地扯开了拴船的缆绳,小船顺着江岸顺流而下,顷刻间就划出了老远。

    杨严晚到了一步,在江边急得跺了跺脚,还犹自不死心地冲着我招手,高声叫道:“回来,快回来!”

    我心里大乐,也冲杨严举高了胳膊,比了比中指。

    杨严见了精神一振,手挥动得更加卖力起来。

    江面有风,船速极快,行了一会儿不见杨严追上来,我终于松了口气,转回身看那李侍卫,问:“咱们怎么着?是转回去,还是找个别的地下船?”

    李侍卫言辞恭谨,神色镇定,答道:“这会子转回码头怕是不太周全,不如找个隐蔽的地方下船,再转去泰兴去寻殿下得好。”

    我想想也是这么回事,便点头道:“还是你考虑周详,就这样办吧。”

    舟子在船后淡定地摇着撸,对我与李侍卫之间的对话充耳不闻。我觉着有几分诧异,不禁又多打量了那舟子两眼,待目光落到他脚上,却是不由一怔。好一双白白嫩嫩的大脚片子,与他那黑红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!

    此人绝不会是个整日光着脚的打鱼人!

    我心中一突,又抬眼去看那李侍卫,他仍立在船头,手按长剑,抬眼扫量着江边。这样警觉小心的一个人,却对身边的舟子毫无戒心……我想了一想,立时便觉得头皮发紧,后背发凉。

    我强撑着走到船中靠边坐下,装模作样地用手扇了扇风,叹道:“今儿这天可真热啊。”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脚上的靴子,也不顾李侍卫与那舟子惊愕的目光,连带着脚上的袜子也一并扒了下来,又抬头看李侍卫,“怎么?你没觉得热?”

    李侍卫忙转过身避过了视线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他这一举动却叫我又犯了嘀咕,齐晟若是想要害我性命,按理说不该派这么一个面皮薄的人啊。难不成是我疑心太重了?又或是他跟那舟子不是一伙的?

    我一时有些犹豫,这水到底还要不要跳?谁知这一犹豫可不要紧,差点连小命都丢了。就这么一个面皮薄的人,出手倒是极为又快又狠,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,这小子的剑尖已是到了我的面前。也幸亏我坐得靠边,不及多想便仰身向后翻了过去,饶是这样,还是觉得胸口处一阵刺痛,已是挂了彩。

    水中立刻泛出红色的水花出来,我顾不上许多,憋足了一口气潜在水下拼命地向远处游去,只隐约听得船上李侍卫气急败坏地嚷道:“赶紧把尸体捞出来,她身上还有太子的手令,千万不能落到别人手上。”

    我下意识地用手摁了摁胸口,见那卷手令仍在,更加拼命地往江边游了过去。

    难怪齐晟那厮突然要带我出宫北巡,还瞒得这样严实,连绿篱都不许我告诉,原来,竟是存了要杀人灭口的心思!

    想想,他这步棋下得可是真绝。杨严前几天邀我偷偷出宫绿篱可是知道的,刚才在码头之上,那傻小子四处追着我跑估计也有不少人看到,待我真死在了这宛江之上,日后皇帝追查起来,十有八九会成了杨严骗我出宫予以杀害。

    杨严为什么杀我?自然是想张家二姑娘能嫁给他的九哥楚王殿下,好叫偌大的张家势力归入楚王阵营。

    好大一盆脏水,都泼去了茅厕君身上!

    事后总结:

    第一,人不可貌相,齐晟果然不是个好玩意;

    第二,人不可貌相,杀手也可能是见了女人就脸红的纯情男;

    第三,人不可貌相,身为女人,“事业线”深了果真是大有好处!

    幸得这段江流平缓,江边还有大片的芦苇荡可以遮人身形。我以前武侠小说看得不少,生怕船上那李侍卫在真是什么武林高手,在我背后再来一镖什么的,所以只闷着头往芦苇丛里钻。

    在芦苇丛中东突西拐地转了许久,再跳下了水,小心地逆着江流往上游游去。

    我琢磨着吧,经我这番虚虚实实地遮掩,对方定不能再寻到我的行踪,谁知这世上偏有傻人,只知道守着一个地方傻等,可老天偏偏还就眷顾这傻人,就让他等着了。

    我没觉得自己是自作聪明了,只觉得是老天真不开眼!

    游了这许远,我连上岸的力气都没了,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水里,冲着岸上的杨严喊道:“过来拉我一把!”

    杨严嘿嘿地乐了一乐,利索地脱了靴子挽了裤脚,趟着水走到我面前,用双手撑了膝盖,弯着腰看我,很是得意地对我说道:“我就知道你还得回来寻我!”

    老子要是知道你还在这里,咬牙也得游过江去了!

    我还喘着粗气,没理他的茬,只是冲他伸出了手,“拉我起来。”

    杨严拽住了我的手,一边拉我一边嘚瑟道:“九哥说得对,做贼就会心虚,不用我们做什么,齐晟自己就会先乱阵脚。就你这女人傻,还把他当好人,傻啦吧唧地换了装跟他过江,他要真想带着你,法子多了去了,用得着……”

    我本就因为自己这么轻易地上了齐晟的当而懊恼,听他还没完没了地揭我的短更是恼羞成怒,忍不住使了吃奶的力气扑向杨严,掐住他的脖子就往水里按。

    杨严最开始没提防,倒是喝了两口水,反应过来后腰间一拧就把我压到了底下。

    我死命地挣扎,却不能撼动杨严胳膊半分,这就是力量的差别,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。

    杨严摁着我,怒道:“你这女人怎么喜怒无常的,又发什么疯?”

    我一好好的大老爷们,到这儿竟然就成了喜怒无常的女人!我突觉得心中悲愤异常,似压了一团恶气在胸口,四下冲突却怎么也寻不到出口,只憋得心胸欲裂一般,只能回头吼道:“我就是喜怒无常,我就是发疯,你当老子愿意做这个女人?”

    杨严被我吼得一愣,手下的劲不自觉地收了些。

    我终于挣脱了他的手,胸中那股气却也翻腾而上,化作一股热浪直逼眼眶。我不想让杨严这小子看轻了自己,干脆转了身一头扎进了水里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杨严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拎出水面,歪着脑袋看了看我,低声问道:“你哭了?”

    我默默地瞥了两眼岸上,然后瞅杨严,“和你这么个蠢货搭伙,我能不哭吗?”

    杨严皱了皱眉,神色疑惑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冲着他身后抬了抬下巴,问:“哎?你一个能打得过他们这许多吗?”

    杨严愣了下,急忙回身,岸上那十余个执刀的黑衣人已经散成了扇形,一步步地向着岸边逼压了过来。

    杨严眼睛瞅着他们,口中却是问我:“你还能接着游吗?”

    我想了想,回答:“还能游一阵。”

    杨严缓缓地点了点头,转过脸来用前所未有的真诚的目光看着我,问:“那么再多带上一个人呢?”

    我怔了怔,这才明白了杨严的话。你个大爷的!

    我转身就往后江里跑,一边跑一边叫道:“杨严你个傻叉,还愣着干吗?还不快跑!”

    杨严几步冲到了我的身边,扯着我的胳膊就往江中狂奔,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嘱咐我,“我会点狗刨,就是游不快,你在前面带着我点就行!”

    说着就死死地扯住了我的腰带不松手。

    我无奈,奋力划水的空当和他商量:“咱能别这么抓吗?我把腰带解了,你抓着一头成不?”

    杨严想了想,松了手。

    我忙把腰带解下来,一头系在自己胳膊上,一头扔给了杨严。

    后面的黑衣人也已下了水,里面似也有会水的,竟然追了过来。

    我深吸了一口气,拼了老命的划水,却意外地发现后面的阻力极大,让我几乎动不了地方。

    我回头,果不其然地看到杨严也在后面拼命地划着水。

    我气急,怒喊道:“杨严你丫能装死别动吗?”

    杨严身子僵了僵,终于停止了挣扎,身体反而浮上了水面。

    我转回身再划水,速度果然快了许多。

    待游到江中,水流愈加湍急起来,我双臂似灌了铅,每一次扬起都得使出十分的力气。即便如此,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江水往下游漂。

    就听杨严扯着嗓子在后面给我鼓劲,“坚持,再坚持一会儿!”

    我连回头都懒得回了,干脆停下了身,一边踩水一边解胳膊上的腰带扣。

    后面杨严的声音一下子高昂了起来,“哎?你干吗?你不带这样的啊,做人得守信用讲义气啊!”

    我不理会他,仍低着头和胳膊上的腰带较劲,腰带已浸透了水,又是打的死结,这会子解起来十分费劲。

    杨严换了个声调,继续喊:“姐姐,姑姑,姑奶奶哎!你不能这样啊,你再咬咬牙,努把劲,我早就给九哥传了消息的,他一定会使船来接应咱们的,你这半道上把我扔了算什么事啊?”

    我抽空子回头,“没事,你反正也会狗刨,沉不了的,你先顺着江漂,我要是遇到了楚王,就叫他沿着江找你。”

    杨严身体在江面上沉沉浮浮的,一听我说这个立刻急了,“不成不成,没这种玩法,这天眼瞅就黑了,能找着才算奇了!”

    我真心实意地劝他,“我是真没劲了,再这么下去,咱俩都得玩完,不如你先在江里漂着,我过去送信,再说了,你全身放松点,只把口鼻留水面上,理论上是沉不下去的!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杨严问道。

    我忙保证:“真的,真的!”

    说着就把解下来的腰带松开了手。

    后边的杨严顿时被水流冲出去了一段,杨严大叫一声,“姓张的,你别后悔……”话没说完,人已是消失在江面之上。

    我心中终归是有些不忍,忙叫道:“后悔了我再去捞你!”

    天色渐暗,我身体的力气也渐渐用尽,即便没了杨严的拖累,怕是也无法游过江去。此刻却有些后悔了,暗道刚才还不如不丢了杨严,不然就是沉了水底,好歹也有个做伴唠嗑的不是?

    这样一想,身上的气力立刻又被抽去了两分。

    眼瞅着就打算去找杨严的时候,却忽见江面上有艘大船越驶越近,远远地只望见那船上雕梁画栋,流光溢彩,映得船下清波漾漾,人影绰绰。

    这样的船显然不会是刺客们用的,我心中一喜,只拼了老命向那船游了过去,还离得船老远,便扬着胳膊高声叫道:“救命啊,救命啊!”

    船上立刻有人打了灯笼照了过来,冲着我晃了一晃,便回身冲着船里喊道:“公子,人找到了。”

    我一怔,顿时忘了踩水,不小心又灌了两口水。

    正忙乱间,眼前有根竹竿伸了过来,我抬眼,顺着竹竿看过去,穿一身天青色锦袍的杨严神清气爽地蹲在船舷处,大红灯笼的映照下,那张脸上贼笑嘻嘻。

    杨严冲我抬了抬下巴,“哎?你顺着江漂得也不慢啊!”

    我一口气赌在胸口,差点被气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杨严用竹竿敲了敲我面前的江水,问:“想上来不?”

    我十分想骂脏话,可身体的力气实在是耗完了,这个时候一张嘴只能是再多喝几口江水罢了。

    我不说话,发狠地瞪着杨严。

    船舱之中又缓缓走出一人来,白色蟒袍,发束金冠,温声说道:“杨严,别闹了,江水中凉,快些拉她上来。”

    杨严却是回头说道:“九哥,你不知道,这丫头可是在江中央扔了我,心狠得很,我怎么也得叫她多在水里泡泡再说!”

    我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可笑,忍不住放声大笑了几声,这一笑不要紧,口里又是进了几口水,更是有水窜入了气管,呛得我眼泪直流。

    我扬着脖骂道:“杨严你个怂蛋,老子辛苦带你渡江你不记恩,却只记得当时弃你之仇,你分明会水,却叫个女人为你拼得个力竭,你拍着胸口问问自己,若不是受你拖累,老子独自一人能不能游过这宛江?”

    越骂越是觉得这世道可笑,我仰头又看向茅厕君,骂道:“你也别来做什么好人,齐晟不是好东西,你也不是!你们几个,文不能定国,武不能安邦,只会对着个女人耍点阴谋诡计,你们还算是男人吗?你们身上零件都长齐了吗?老子都替你们觉得丢人!”

    我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,拼力向上跃了一下,冲着船上骂道:“啊——呸!”

    再沉入水中时,我放弃了踩水,任着身体向江底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老子这个女人做够了!老子不陪这伙子王八羔子玩了!

    再醒过来已是在床上,被褥松软,温暖干燥。我长长地叹了口气,转过头看立在床边沉默不语的茅厕君和杨严。

    杨严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我便坦言道:“我就知道你们得救我上来。你们哪舍得我就这么死了啊,所以我得趁着那个机会狠骂你们一顿,过了那村就没那店了。”

    杨严又张了张嘴,还是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我又爽快承认道:“没错,我就赌这一骂一沉,你们心里没准还能觉得我性格刚烈,反而能对我高看一眼。”

    杨严又是张了张嘴,终于问道:“我只是纳闷,你为什么要自称‘老子’,你就是称不是也得称‘老娘’吗?”

    我:“……”

    看着杨严那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,我想了想,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,很是认真地问道:“你不觉得‘老子’二字比‘老娘’更有气势一些?”

    杨严奇道:“真的?”

    我郑重点头:“不信你就喊一喊试试,气势绝对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茅厕君突然失笑出声,杨严这才反应过来,恼怒道:“你耍我?”

    “呀?”我惊讶地挑高眉毛,反问,“你才知道啊?”

    杨严怔了一怔,眼瞅着就要恼羞成怒。茅厕君却是突然说道:“杨严,你先出去,我有话要问她。”

    杨严极为不甘,可又不好违了茅厕君之意,只能气哼哼地出去,临走的时候还冲我瞪了瞪眼睛,用食指指着我道:“丫头你等着,有你好瞧的!”

    对于他这种人,我都懒得用言语羞辱他,只不屑地撇了撇嘴,冲他比了比中指。

    杨严手本已经扶到了门上,见此却又转回了身,见茅厕君看他,忙解释道:“九哥,我再问她一句话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没说话。

    杨严便指着我问:“你这手势什么意思?我见你码头上的时候就冲我比画这个,你说到底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我突然觉得这里的人真纯洁啊,这样浅显易懂的意思都看不明白。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,很是诚恳地答道:“这是问候的手势。”

    杨严显然不信,“问候?”

    我点头,“问候的,听说过诸葛亮和曹操吗?”

    杨严想了一想,问道:“听说以前有个穷酸秀才写过一本书叫《三国》的,讲几个国家征战的事,这俩是里面的人物吧?”

    错不了了!这一定是某位先驱者剽窃了前世的文字来养家糊口呢。既然知道,那就好说了。

    我一本正经地点头说:“你可能没看过,我看过,诸葛亮和曹操都是里面的大英雄,受万人仰慕的。”

    杨严听奇了,问:“他俩用这手势打招呼?”

    我强忍着笑,绷着脸上的面皮,说道:“啊,不,是这么回事,诸葛军师吧,是个极好礼的人,虽然和曹操是敌对阵营的,可每次战场相逢都是先礼后兵。偏偏曹操又是个大孝子,所以诸葛军师就经常问一下曹操老母的身体。你也知道,战场上两军主帅离得又远,大声喊话也未必听得道,所以诸葛军师便想了这么个主意,远远地冲曹操比一比问候的手势,反正就这么个意思,叫他明白了就好。”

    我这段话讲得极溜,连个磕都没打,要的就是以快取胜!直到说完了,杨严哪里还没醒过味来,只有些惊讶地问道:“还有这种事?”

    茅厕君却是已沉下脸来,冷声道:“行了,杨严!你先出去,我有话问她。”

    杨严见茅厕君突然沉了脸,不敢再多说,忙就带上门出去了。

    舱中只剩下了我和茅厕君两个,茅厕君不说话,只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。我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:咬人的狗不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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