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茅厕君的许诺-《太子妃升职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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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行!越是这样的狗也得加倍提防,省得叫他冷不防地咬你一口。

    正这样想着,突然听茅厕君淡淡问道:“要什么条件你才会说出真话?”

    我垂下眼皮,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身上崭新的鹅黄色绸衫,问:“我身上的手令呢?”

    “已经被水浸得模糊了,扔了。”茅厕君答道,一撩袍摆在桌旁坐下了,又问,“说吧,什么条件?”

    好大的口气啊,说得好像不论我提什么他都能满足一般。我不由冷笑,反问他:“你能给我开什么条件?”

    茅厕君默默看我片刻,答道:“平安康泰,衣食无忧。”

    我原本以为他会许我荣华富贵之类的,不曾想却是这几个字,一时不觉有些愣怔。简简单单八个字,却正是我现在苦求而求不得的东西。

    茅厕君问:“怎样,可能换得你一句真话?”

    我点头,“能,但是你拿什么来取信?别和我说你也要给我一纸手令。”

    奶奶的,吃亏上当一次就足够了,茅厕君这回就是给我张防水油布的手令我也不信了!

    茅厕君笑了笑,说道:“既是我给的,我若想夺,无论什么都能再夺回来,你与其信物,不如信我。”

    我认真地想了想,看着茅厕君的眼睛说道:“那好,我信你,我的确不是张氏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嘴角含笑,说道:“我从第一次见你起便知道你不是张氏,我想问的是,”他话语略有停顿,身子也微微地前倾,看着我的眼睛问道,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哈!还盯着我的眼睛问这话,小子,你不就是想分辨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吗?可惜你却要失算了,老子前二十年交了无数个女朋友,别的没做,光练怎么睁眼说瞎话了!

    我没躲避他的目光,面上挤上些许凄惨之色,缓缓答道:“我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,从记事起就是被一个拐子养着,直到去年初,一个贵人买下了我,关到一处教养了半年多,然后就送进了东宫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沉默片刻,突然问道:“那拐子姓什么?”

    我早防备着他问这个,听了神色自若地答道:“姓司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想了想,便又说道:“你不如直接把我交给张家去辨真假,毕竟张氏亲娘还活着呢,总得知道自己女儿身上有什么记号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笑了笑,没说话。

    多说多错不说不错,我干脆也闭上了嘴。

    船舱里顿时又静了下来,只听得外面隐约传来江水击打船舷的声音,船的摇摆渐渐变大,像是江面上起了风浪。

    茅厕君见我看向窗口,轻声解释道:“前面就要到了九曲峡,江流急一些。”

    突听得船舱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紧接着舱门便被杨严推开了。杨严几步迈了进来,面带急色地说道:“九哥,前面有阜平水师的船舰,把咱们给拦下了。”

    灯光之下,就见茅厕君轻轻地挑了挑眉梢,冲我说道:“来寻你的。”

    我一时更是摸不透齐晟的心思了,太子妃私自出宫,深更半夜的却在九皇子的私船上寻到了。这是给我创造出轨的机会,然后再带人来捉奸?齐晟他这得有多热爱那顶绿意盎然的帽子啊?给别人戴了还不算,还非得自己也试试?

    难不成是和留守盛都的那个赵王有着相近的爱好?

    脑子里有些乱,捋半天捋不顺,不过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:这个时候,若是茅厕君把我捆结实了,再坠块石头,然后趁着黑往江里那么一顺,他就彻底清白了。

    想到这我不觉有些心惊,忙扫了茅厕君一眼。

    他也在看我,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,淡淡说道:“我既许诺了你,自然就会守诺。”

    说完便起身而出。

    杨严在后面担忧地看了我一眼,忙跟在后面也出去了。

    我坐在床上把茅厕君那句话反过来掉过去地嚼了几遍,到底不能全信了他,心道与其坐在这里等着最后的结果,还不如自己出去看上一看,好歹也不算是两眼摸黑了。

    这样想着,干脆便爬起身来,又小心地把晾在一旁的那身水军军衣穿好。原本合身的军衣,现在突然觉得上身有些紧,我开始琢磨这是因为泡了水,缩水了?后来低头自己看了看自己胸前这才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因为胸前受了点剑伤,裹胸布早就给剪了,重新绕着伤处包扎了白色绫带,不过看手法一定是没干过女扮男装的事,绑得是极不专业,压根就掩不住女子的身形。

    眼下顾不上这许多了,幸好又是夜里,估计不仔细看也看不太清楚。

    我这样劝着自己,偷偷摸摸地摸出了船舱。

    阜平水师的几艘战舰就在这船前面不远处,隔了不过几十丈远。与这画舫似的游船不同的,那战舰上除了照明的灯笼之外,还点了许多的火把,将那甲板上照得如同白昼一般。

    就见当中主舰的船头上,太子齐晟黑衣银甲按剑而立,眉宇间冷凝如霜,煞是威武,煞是英俊!煞是傻叉!

    哈!这小子绝对没带过水军,上了船还要穿这种甲,这是生怕自己落了水做不了秤砣是不是?等着,你等着,只要老子逮着机会,非得一脚把你也踢江水里泡泡不可!

    茅厕君还站在船头与那边打着官腔,那战舰却缓缓地逼压了过来,然后便听到那边船头上突冒出一声撕心扯肺的喊声,“小姐!小姐!”

    我身体一僵,顺着声音看过去,就见绿篱从那边船舱之中冲了出来,一边与上前阻拦的士兵撕扯着,一边带着哭音冲着这边喊道:“小姐,小姐!你在船上吗?你在船上吗?”

    娘啊!这小姑奶奶怎么也跟着来了?

    我气得直想跺脚,哎呀呀,这不是跟着添乱嘛!要不说添上女人就容易坏事呢!

    正着急上火呢,杨严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我身后,一手捂了我的嘴,一手勒着我的腰把我悄悄地往后拖了去。一直掩身到船后舱的背光处他才停了下来,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:“水军要上船搜查,我带着你躲到水下去!”

    我一急,冲着杨严的手就狠咬了一口,怒道:“你找死也得拖着我啊?这里江流这么急,下去就得被冲没影了不可!”

    杨严很是得意地扬了扬眉,笑道:“那是你,有我在,江龙王也没招你。”

    我不信,杨严这厮的话绝对没有可信度,他今儿白天还说自己只会狗刨呢,这到了晚上就成浪里白条了!谁信啊!

    杨严却不管我答应不答应,背过身去一面飞速地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,一面催我,“快点,把身上碍事的都扔了。”

    杨严赤裸的脊背瘦削却肌肉紧实,这个时候要是被齐晟的人逮住,那可真成了捉奸成双了!

    杨严一转头看我还呆站着,奇道:“哎?你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我想什么?我脑子里想的事多着呢!马上就要乱成一锅粥了!

    今天这场大戏到底是谁的总导演?是齐晟还是茅厕君?他二人来得都不慢,分明都是早有准备。问题是到底是谁算计了谁?两边既然都是贼船,我上哪边划算些?

    齐晟那边虽是名正言顺的,可众目睽睽之下啊,我若是就这样被人从茅厕君船上搜了出去,这身清白也要不得了,以后的职业生涯也全毁了。

    茅厕君这条船呢?又坐不坐得久?一个窝里孵出来的蛋,他又能好到哪里去了?

    两条船越靠越近,对面军船上已经向这边伸出了钩锁。

    杨严把脱下来的衣物胡乱地系成了个疙瘩,顺手就丢进了江里,又回过身低声催我,“快点,别装害羞的了!我带着你游到船底去,万不能让齐晟找到!”

    前面船头上,茅厕君怎样应答齐晟的听不清楚,只能听到绿篱的呼喊声依旧能感天动地。

    我心中猛的一个激灵,不论待在谁的船上,总比跟着杨严到水里去的好!我趁着杨严一个不注意,向外猛推了他一把,转身就往船头上跑。

    那边,齐晟刚踏上了这边的甲板,茅厕君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躬身行礼,口中恭敬叫道:“三哥。”

    我几步冲了上去,趁着众人还没醒过神来,人已是扑到了齐晟身前,然后也如绿篱一般拉着长音地高呼了一声,“殿下——”

    这一句一喊出来,什么心理障碍也没了。

    我做出惊慌无比的姿态,用双手紧紧地扯住齐晟衣服,更咽地说道:“有人要杀我,我落了水,是楚王殿下的船救了我!”

    说完,便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,只一个劲儿地发着抖。

    齐晟手臂抬起,稍稍在空中停滞了一下,便落到了我的肩上,把我用力地揽入了怀里。

    我心里腻歪得直长毛。老子要不是觉得你这艘船还大还稳当点,才不会这般辛苦地做戏。

    就听得茅厕君在我身后语带歉然地说道:“三哥,三嫂深夜流落在外,臣弟恐损三嫂清誉,刚才不敢在军前声张,望三哥恕罪。”

    齐晟轻轻地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无事,她平安就好。”

    都还是实力派演员,最佳女主角铁定是我了,只是不知道这最佳男主角会花落谁家。

    正这样想着,一直是最佳女配角的绿篱同志跟在后面也过了船,见到我便直扑了上来,又哭又笑地叫道:“小姐,小姐,真好,您没事真好!”

    我赶紧趁着这个机会从齐晟怀里挣了出来,转过身真情实意地搂了搂绿篱,低声笑道:“傻丫头,我能有什么事?我命大着呢!”

    绿篱边哭边点头,抹了抹眼泪正要张嘴说话,却忽地脸色大变,惊叫一声,猛地将我搡向一边。我被她推了个不提防,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之上,再抬脸看过去的时候,绿篱身前已经插了一只黑色短箭,身体正缓缓地向后倒去。

    因是刚过了船,她的身后就是船舷,那下边是漆黑而湍急的江水。

    我顾不上许多,扑了过去将将拽住了绿篱的一角衣摆。

    漆黑的江面上突然冒出来许多轻巧的小船,柳叶一般地漂浮在水上,每艘船上都伏了不少的黑衣人,手执弩箭都是对准了这处船头。身后的甲板上箭如雨下,早已经乱了套,对面的战舰上和这船上的护卫急忙引弓还击,可大船在明小船在暗,敌我伤亡不成比例。

    齐晟贴身侍卫早就团团地将他护住,挥动着兵器将弩箭一一挡开,就连茅厕君身前也挡了两三个人。

    我独自趴在船头,手中死死地扯着绿篱的衣服,回头冲着人群大喊:“快来救人,快来救人啊!”

    没人理我,没有一个人理我。

    绿篱的身体死沉死沉的,我另一只手死命地抓住了船舷,可自己还是被她拖得慢慢向船外滑了去。

    减肥,减肥!若是能活着离开这船,我非得要这丫头减肥不可!

    齐晟身边的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,那圈子渐渐地稀疏了下来,齐晟终能看到了我,他挥剑斩飞一支弩箭,怒声喊道:“松了她,躲到我身后来!”

    若不是我得咬着牙绷着劲,没法喊出那声“呸”来,我早就啐他一口了。你们能不男人,也当老子像你们一样不男人?

    绿篱呻吟了一声,睁眼看向我,喃喃道:“小姐,您松手吧,绿篱没白跟您一场。下辈子您还做小姐,绿篱再做丫鬟来伺候你。”

    我身子大半都探出了船外,这下连甲板上的情形都看不到了,听绿篱咒我下辈子还要做女人,忍不住骂道:“快省省吧,你下辈子才做小姐呢!”

    绿篱误解了我的意思,感动得泪水涟涟,哭着说道:“不,不!您还是小姐,绿篱还是丫头,绿篱伺候您!”

    若不是看在你替我挡箭的份上,就凭你这句话,我真想松了手!

    再往下滑,我那只扒着船舷的手上已是无法承受我和绿篱两个人的体重,眼看着就要抓不住了。这时候,身后突然有人一把扯住了我的腰带。就听齐晟在后面喝道:“松手!我拉你上来!”

    我转头看向齐晟,灯火的掩映下,我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这是一条人命。”

    齐晟愣了一愣,绷紧了唇角,努着劲儿把我和绿篱一起往船上提。

    茅厕君也从一侧探下身来,伸手拽住了我手下的绿篱,沉声道:“你松手,我拉她上来。”

    我手上仍是死死地抓着绿篱不放,只转头看向他。

    他也看着我,目光沉静,道:“信我。”

    我这才放了手,由着茅厕君把绿篱接了过去,

    这样一来,齐晟手上的负担一下子少了小半,顿时轻松起来,三两下就把我拉上了甲板。甲板上站着的人没剩下了几个,不过那弩箭的密度也小了许多,几艘军舰已经去追逐那些柳叶舟,形势开始逆转。

    我爬着上前去查看绿篱的伤势。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之处,估计不会有性命之忧。我不由松了口气,还没等安慰绿篱几句,这边甲板上却又风云突起。

    不知什么时候,一艘柳叶舟竟躲过了军舰阻拦,直冲到了这边船下,几个黑衣人如黑鹞子一般从小船上跃起,提刀冲着船头猛扑了过来。

    我心中一紧,一把将绿篱摁倒在地上,低声喝道:“趴着装死!”

    说完自己却从一旁侍卫的尸体上摸了把刀攥在手里,起身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齐晟与茅厕君都与黑衣人交上了手,我双手握紧了刀把站在圈子外,不时地随着他们跳跃着,四处寻找着下黑手的机会。

    齐晟气得不行,抽空子转头骂我道:“一边躲着去,你跟着添什么乱!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那边与侍卫打斗黑衣人一刀劈倒了侍卫,突然向我这里扑了过来。

    我这里便宜没捞着,反而被别人下了黑手。我本能地双手举刀相迎,不曾想那人刀上的力道却是极大,我只觉得双手一麻,手中的刀便被震飞了。

    黑衣人又一刀砍了过来,我只能往后仰身避了过去,却忘记自己身后便是船舷,这一倒竟然倒了个空!完了,爷爷的小命要交代在这了。

    生死之际,眼前的一切似都被放慢了,眼睛看得格外得清楚。

    绿篱惊叫着,挣扎着从甲板上爬起。

    齐晟与茅厕君齐齐地转过头看我,与他两人交手的黑衣人不约而同地趁机挥刀劈了过去……

    齐晟眼中的犹豫之色一闪而过,终是转回了身,接下了黑衣人的那一刀。

    茅厕君眉头微微皱了皱,微微侧身避过了后背要害,却未停下向我扑过来的脚步,探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,手上用力一提,腰身反转间,已将我护在了怀里。

    下落之中,就听得他低声在我耳边说道:“我既许诺,便会重诺。”

    我有些怔怔的,万般滋味齐齐涌上了心头。

    直到扑通一声,两人一同落入水中,在江水没过头顶的那刹那,我却只想问他一句话:你丫可会水吗?

    很快我就发现,茅厕君会不会水都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江流很急,打着旋地往前窜,眨眼工夫就被冲出去了老远,有再好的水性也没什么用,能做的就是尽量地闭着气,千万别呛水,也别被灌,然后趁着冒头的工夫赶紧换口气。

    再冲一段,江面陡然变窄,已是进了著名的九曲峡内。

    九曲峡,江弯九曲,滩多水急。

    江中突然有了暗礁,我与茅厕君被江流卷着,时不时地就要撞上一个。茅厕君把我整个人都护在了怀里,双手护在我的脑后,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一个又一个礁石。水浪之中,我能清晰地听到他被撞时喉咙间发出的闷吭声。

    我很清楚,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,现在虽然他还能抱住我,可下一秒钟他就可能被撞晕了而松开了手臂。我想了想,用力地伸出双臂去,环住他的脖颈,然后也用手护住了他的头和脖子,同时,双脚盘上了他的腰,尽量用腿挡住他的肋下。

    顿时,两人之间紧地连点缝隙也没有了。这姿势还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。老子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。

    茅厕君显然还没被撞晕,有些惊愕地看了我一眼。

    我趁着两人脑袋都被冲出水面的工夫,冲着他耳朵大声喊道:“咱们开个赌,看谁先撞晕过去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满头满脸的水,竟然还咧着嘴笑了笑,说:“好,我赌是你。”

    我张了嘴刚想反击,忽地一个大浪拍了过来,两人顿时又沉入了江中,我赶紧闭了嘴,闭着气等着下次再出水面的机会。

    可这次却连连被卷入漩涡之中,半天出不了水面。我闭气已经到了极限,只觉得肺里憋闷欲炸一般。明知道四周都是水,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张嘴呼吸。我的腿再也顾不上护着茅厕君了,只拼命地向下踩水,恨不能立刻透出水面换气。

    正垂死挣扎间,嘴却突然被两片温软的唇瓣堵住了,一条灵活的舌探了过来,强势地顶开了我的齿关,紧着一股醇厚的气流从那边缓缓地渡了过来。

    我傻眼了,明明已经快要憋死了,竟然还忘了吸气。

    因为还在水中,茅厕君察觉出我的呆滞,可能是以为我憋晕过去了吧,手上使劲地压了压我的后脑,唇上更用力地贴了过来,竟然试图想往我嘴里吹气。

    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小子肺活量真好!这个时候竟然还敢给我做人工呼吸!

    很快,我就清醒过来,眼下都生死难料了,还想那么多事恶心自己干吗?就当他是个人高马大的美眉不就得了?我如此劝着自己,干脆也抱紧了他,自动自觉地从他嘴里吸过点气来。

    有了这半口气的支撑,我终于坚持到了再次露出水面。

    两人的嘴同时分开,都张开了大口地喘着气。好容易呼吸都平复了些,我琢磨着得对他说声谢谢,可转头间嘴唇却无意间擦过了他的唇,不知怎的,我心里竟是一惊,一下子便呛了口水,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茅厕君伸手给我拍着后背,问:“没事吧?”

    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也幸亏前面的江流忽地又变急了,我们被水流带着向前冲去,再顾不上说话。

    这里是九曲峡的最后一曲,也是最为凶险的一处。虽然两人都尽力地躲避着礁石,可还是擦上了几个,最后一个撞得最狠,茅厕君闷吭一声之后,便缓缓松开了一直紧紧抱着我的手臂。

    好吧,我赌赢了,茅厕君先昏死了过去。

    天还黑着,我看不清他伤在了哪里,只能继续紧紧地抱住他,顺着水流继续飘。

    再往下走,江面终于变宽,水流也缓和了下来。又漂了一段,江面上全然不见了刚才的暴怒之势,竟似含羞的少女,在月光下泛出流离的光芒来。

    我松开了手脚,只用一手揽住茅厕君的脖子,然后仰在江面上,静静地顺着舒缓的江水慢慢地漂着。

    江面上很平静,我心里却是波澜起伏。

    我想,这个时候只要我松开了手,茅厕君就再也不会是我的威胁了。我能回头去找齐晟,然后继续扮演着太子妃张氏,直到齐晟登基为帝,然后我便挑上几个貌美的宫女,再带了绿篱,找个不碍眼的宫殿,在里面混吃等死一辈子。

    倒也能算得上“平安康泰,衣食无忧”。

    我的手松了又紧,紧了又松,最终还是没能放开茅厕君。

    我怕我这一放手,顺水而走的不只是茅厕君,还有我自己的良心。

    漂了大半夜,天都快亮的时候,我们终于在一处缓滩上靠了岸。我手脚已经麻痹的不似自己的,可还是把茅厕君也拖出了水。

    江边都是山林,我选了个避风的地方,将茅厕君放平在地上,仔细地检查了一番。身上的擦伤瘀青是数不过来了,背后靠近肩胛骨的地方还有一处不浅的刀伤,伤口都已经被江水泡得发了白。

    幸运的是四肢倒不像是有骨折的地方。我又小心地摸了一遍他的肋骨,也好,好像也没什么大事。

    我松了口气,琢磨着得给他包扎一下伤口。可再低头一看,他身上早已经被尖利的礁石划得衣衫褴褛,连条绷带也撕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倒是我身上的衣服还好点,尤其是里面的鹅黄缎衣,撕吧撕吧倒是能用。我脱了衣服,挑着好地方撕下来给茅厕君裹上了,这才看自己身上。倒是比茅厕君好了不少,胸前的剑伤本就不深,又曾敷过药,虽然被水泡了,可也不觉如何。剩下的就是只在手臂和腿上有些擦伤和瘀青,都不算什么大伤。

    茅厕君一直在旁边静静地躺着,虽没醒过来,但是呼吸却还算平稳,我现在怕的就是他伤口发炎,然后再引起高烧。结果怕什么来什么,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听得茅厕君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,他身上明明极热,牙齿却咯咯作响,四肢都往一起团,嘴里也含混叫着冷。

    我蹲在他身边,默默地看着他,犹豫着到底是把自己脱光了去捂他驱寒,还是先想法给他降低体温,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招更管用。最后,我放弃了俩大男人抱一块儿取暖这种尝试,老老实实地从江边用布浸了冷水来,给他物理降温。

    直到太阳升起来老高,茅厕君的体温才渐渐降了下去,我终于松了口气。又过了一会儿,茅厕君睁开了眼,却是不说话,只默默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又开始担心他刚才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。

    茅厕君突然嗓音嘶哑地说道:“你让我很意外。”

    我拍了拍屁股上的土,转过身去翻着那堆破破烂烂的衣服,随口答道:“你做的一些事也挺出乎我的意料。”

    我试图找一件还能穿上身的衣服来,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,最后只能咂咂嘴,挑出些破布条子来,先把两个脚底板子裹上了。

    茅厕君瞧了,又是一阵沉默。

    我转回了身,眯着眼睛打量茅厕君片刻,真心实意地说道:“经过昨夜之变,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算计,我们总是共过生死了一回,我诚心地劝你一句,你还是消了争皇位的心比较好,不然早晚也是个死字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强撑着身体半坐起来,斜睨着我,冷笑着问:“你凭什么这样说?”

    我走到茅厕君身旁,盘着腿坐下,说道:“兵权!你虽是得宠的皇子,但是你手中却没有兵权,而齐晟手中却有。他是太子,成祖钦定的太子,即便就是皇帝不喜他,只要他不谋逆,皇帝为了朝廷的稳定也不会动他。”

    这也是我之前决定继续跟着齐晟打工的原因,当今的皇帝虽然性子软绵了点,却并不算昏君,一国储君,哪里是说废就废的!

    茅厕君不说话,只冷冷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觉得自己胸怀坦荡,也不需要躲避他的视线,便也对视着。

    最后倒是茅厕君别过了视线,淡淡一笑,说道:“你当我不争便能平安了吗?他们一步步逼着我走到了今天,争了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,可不争就只能等死。”

    再往下说,我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发言权了,干脆也不再说。只又起身站了起来,说道:“肚子饿了,你先在这里等着,我去看看周围能不能找点吃的,然后再想法从江边打点水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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